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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叫what the hell 写到后面发现方向偏了 那就 新年快乐吧
“谈恋爱要避讳什么？”周巡正剥着花生，就听见坐他旁边的表妹这么问了一句。他手停了停，转头看了她一眼，沉了口气，很认真地告诉她，“找同事。”女孩像明白了什么一样，朝他透过去一个透着忧虑与关切的眼神，周巡耸耸肩，接着回过头剥花生。剥花生好，他想，剥花生能让他思维漫游，从而不再想这个艰难的除夕晚上。
他看了眼表，离除夕结束还有三小时，而就在五小时前，周巡还觉得这应该算是不错的一天——他把队里的事处理完时才刚到下午五点；回家的路上居然没堵车一路畅通，算上中途跑了超市和菜市场买东西的时间，他到家总共也就用了一个多小时；一进门他亲戚们一齐用笑容欢迎他，感叹着周家这么多年总算聚齐一次。
连吃第一顿年夜饭的时候事情进展都是如此顺利，一大桌子人从台海局势聊到汽油油价，就是没有人想起来要问他婚恋情况，连收入多少都没人好奇，于是周巡剥虾时心情十分愉悦，顺便帮一位他一直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辈分的小朋友解了围，不然对方难逃除夕夜向长辈表演诗词背诵的一劫。
事情是等饭桌前的人散了，他坐在茶几前时出现转折的端倪的。周巡后来一想他当时真应该吃了饭就撤，如果他当时就出去开车，他不久到家后会倒头就睡，那么他就不会有那么多时间来看手机，更不会因为无聊而打开连续轰炸手机消息栏一天的微信。
然而现实是他的确打开了，并仔细地进行着查看消息回复消息把消息标为已读和删除消息框这四项工作，给他发新年祝福的人有那么几个令他十分陌生，他们八百年不联系一次，却顽强地躺在对方的通讯录列表里。周巡用十足的耐心将这些事实上的陌生人带来的消息框删掉，中间他发现韩彬的名字。他有点意外，点开发现对方还不是群发，“新年快乐”之前还有个“周队”的称呼。他想自己和韩彬才见过几面啊，这人还记得特意给他发一条，那肯定也给关宏峰发了吧，周巡还记得他俩交换的所有心照不宣的眼神，他好奇韩彬得怎么称呼关宏峰——关队？关老师？——总不能叫“宏峰”吧。正对着周巡的电视里突然传出《爱你一万年》的歌声，他觉得有口冷气灌进肺里。
周巡抬起头，见男孩在他不远的地方转悠，看着他手里的长方体，似乎很好奇，他刚想找个游戏给孩子，对方却在他伸出手招呼自己过去前就跑到别处了，周巡于是继续低头查看消息回复消息把消息标为已读和删除消息框。
他处理得差不多，微信主页面比一开始清爽了不少，周巡很满意自己的工作，直到他看见快沉底的那个消息框——关宏峰的。他一点开，看见上次对话停在一个月前，内容是他祝对方路上顺利，那边回过来一个“好”字。
周巡老觉得身边有谁在用指甲划玻璃，不然他怎么觉得心里那么难受隔应。他退出聊天页面想删除消息框，犹豫一下还是没下得去手，接着他又把聊天点开，打了个“新年快乐”。
他看着光标一闪一闪，没想出该不该在前面加个称呼，于是他索性把那四个字也删掉。手指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划了划，连聊天记录都没什么好看，他换手机的时间远小于他和关宏峰分手时间，周巡随手点开了关宏峰的个人资料，一看相册里有照片是他没见过的。
周巡于是下意识地点了进去。
新照片是对方前天发的，拍的似乎是学校的中心广场，那天下雪，广场地面被盖了薄薄一层白色，上面站立着围着一条围巾依偎在一起的恋人们。他见底下评论里汪苗说关老师摄影技术高超，周巡又点开图看了看，他没看出光影构图巧妙在哪，就看见情侣，那动作他都不陌生，只不过之前的冬天里关宏峰更喜欢直接把围巾给他，他往往紧了衣服说句不用，而接着对方就停下步伐，摘下围巾，然后一点一点细致地将那戴到周巡脖子上，布料上还残存着温度。
周巡顿时觉得心情复杂。他接着往下翻，划过一条降温通知，还有转发的公众号文章，有关震惊世界的十大杀人犯——关宏宇不知道要换号吗。关宏峰更新频率极低，周巡觉得再往下划他就能从这里瞥见他俩恋爱时的痕迹，也就是瞥见痕迹而已，关宏峰发东西十分隐晦，照片内容非常不动声色，有时只是丰庄路路牌，或者翻到一月二十七号的日历。
但是周巡明白，他不光明白，看到后还会有一种感慨。倒也不是分手后遗症失恋连锁反应，他只是缅怀那时的快乐，并想知道关宏峰有没有怀念。不过有没有都和他没关系，他们已经不再捆在一起。
周巡刚想退出来，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他一下连锁屏都没顾上，赶紧往那里奔了回去。等把伤者安顿好后，他往原来的位置上走去，见男孩手机正拿着他的手机。
“嘿，”他走上前摸了摸对方的头，“玩什么呢？”从孩子手里接过手机，他一看界面还停在微信，聊天页里赵馨诚给他发过来一个问号，周巡疑惑对方的疑惑，而更令他疑惑的是朋友圈的消息提醒，写着“4”的小圆圈在圆形标志的右上角摆着。
他点开朋友圈，而就在他看提醒内容的那一刻，周巡傻眼了。他赶紧点开关宏峰的朋友圈——果不其然，“周巡”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关宏峰三年以来的每条动态都点了赞。
他转头看看小朋友，男孩睁着眼睛，纯真的脸上写满无辜，他叹了口气，伸手又摸了摸对方的头。
他的除夕夜突然变得不受控制。
周巡不知道在距离他十几公里的一间房里，关宏宇因为突然多出的几十条提醒——鉴于他的一大爱好就是给他哥的每一条动态点喜欢，包括那些他本人发的内容——吓了个激灵，差点从沙发上滑下去。高亚楠侧头看了眼他的手机屏，眉头一皱，问关宏宇，“他俩又要有事儿啊？”
关宏宇一耸肩，意思是他上哪知道去，他给关宏峰打了个电话，可惜忙音一直响，关宏峰手机静着音，他吃过晚饭后一直在看论文。
所以关宏宇最终也给周巡发了问号，周巡在那边看着这个标点符号觉得头轰鸣一声，更别提赵馨诚发过来的那张为补充说明他困惑原因的截图——解释，奇怪；不解释，也奇怪。周巡顺了下头发，决定等十分钟看看关宏峰有没有反应。
没有。时针走到八点多，周巡退出微信，倒扣下手机。
然后他开始剥桌上的花生，再然后就是他语重心长的经验分享，再再然后他接着剥花生。三小时，今年还有三小时就结束了，他又深呼吸一口。春晚当背景音放着，他听见里面有人唱《因为爱情》。
周巡头更疼了。
他把手机翻过来放着，虽然周巡心里觉得关宏峰并不会有什么回应，但他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犹豫。如果关宏峰真的有什么反应，他希望自己能尽早看到，周巡一边剥着花生一边用余光看着手机指示灯，可惜每次亮起都不是因为关宏峰。
就这样晃到十点多。他想站起身来离开这里回家睡觉，一切等明天再说，却被长辈拦住，说几年不见一次，好歹吃了第二顿饭再走。周巡于是被重新定在沙发上，他一看手机，关宏峰还是没动静。
他于是站起身来，走到厨房去帮忙洗菜擀面包饺子，这次他记得随身携带手机。等第一拨饺子下进锅里，他一看微信，也就高亚楠又多发了一个问号，还有几个群发的祝福。
他端盘出来摆好，听见春晚主持人准备倒计时，看见表妹拿起烟花往外走，他不放心，于是跟着过去。室外的冷风先袭击了他的脖子，然后顺着一路往下。周巡紧了紧衣服。
他和表妹一起把烟花摆好，女孩想要掐点燃放，周巡于是拿出手机陪她等那最后的几分钟。男孩悄悄跟着出来，他蹲下来让对方过来，把之前装到兜里的糖放到他手上。
二十三点五十八分。二十三点五十九分。
周巡看着表，三十秒时，他提醒了女孩一声，她朝他点点头。陆续有人从屋里走出，其中一位带头开始倒计时。周巡走到烟花前面，还剩不到十秒时，他和女孩一起点燃了引信。
零点。
他看见在天际绽放的璀璨的光，想起自己上次这么认真地看过烟火还是几年前的事，那会儿他还——他拒绝这个句式。身后已经聚了不少的人，小孩被大人抱在怀里，恋人靠在彼此的肩上。
家里的窗户被拉开，里面传出来一句“进来吃饭吧”，人群逐渐散去，周巡推开了半掩的门。他坐在桌前，想这是新的一年了。
有人起来说祝酒辞，新年新开始嘛，车轱辘话绕了半天，说来说去还是这个意思，然而周巡依然配合地鼓了鼓掌。
手机在兜里振动，他一看是关宏峰的来电，等发言的人坐下后，周巡说了句“不好意思”，往后退了几步离席。他走到外面，踩过地上残留的一地爆竹纸屑。
“老关啊。”
天太冷了，他接电话时手都有点抖，那边传过来的声音倒不紧不慢的，“忘了祝你新年快乐。”
“咳，”周巡伪造出一点笑意，“多大点事儿。”
这还兴师动众打个电话。
“你……看我朋友圈了啊？”
周巡一哆嗦。
哎不是我要看的，他想说，我对你发的东西没有兴趣，对你的生活更没有兴趣。
对你也没有。
咬了下牙，一想还是有。
“那张照片，我其实是想到你。”在周巡能想出什么回应的话前，关宏峰先开口堵了他。
想到我什么——他没有把这个问题抛给关宏峰，因为手机只剩百分之三的电。
他听见关宏峰念了他的名字，用他最受不了的语气，认真又坚定，像那年他俩在一起时的那种声音。周巡释然一点，关宏峰记得那些他不舍得忘掉的。
“我——”
“新年快乐，”赶在手机彻底没电的那几秒前，周巡打断他，他手掌出了细密的汗，“新年快乐。”振动一声后，机器黑了屏，周巡转身，朝屋里大步走去。
end